宛如一个小丑，
这世界不过一场闹剧。
【肖曼】《回忆录》壹 贰
《回忆录》
壹/初见
偶尔我也会回忆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。
一身酒气的倚靠在门上，抬起头对着我们露出一个笑容。她的妆容一直都刚刚好，很适合她。黑风衣包裹着她娇小的身体，她虽然靠着门，神情却看不出倦怠。她的手里端着高脚杯，红酒随着她身体的晃动在杯子里翻着波浪。她的语气带着些挑衅的味道。
“脑袋疼。”
这是从她口中说出的第一句话。她好像没把我当一回事儿，自顾自地和胡队长说起话来。看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，虽然是下属但气场上却一点不输人。胡队长连忙讨好地跟我解释起来，这样的嘴脸我已经看了太多。就连厌恶的感觉都懒得从胃里翻涌上来了。
一边和胡队长客气地周旋，我却忍不住看向她。她翘着腿坐在沙发上，紧皱着眉头。白皙细长的手指扶着太阳穴。她好像很难受的样子。我的心里莫名有些不大舒服。难道仅仅是为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？
庄晓曼。
那时候从没想过这个名字如今会像刻在我的骨子里那么清晰。如今想来却像古人的诗句：庄生晓梦迷蝴蝶。
难道这一切都是梦吗？
我伸手摸索起来旁边泛黄的子弹。
庄晓曼，那你可真是带给我一场刻骨铭心的梦。恍惚之间，我似乎又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特别的香水味。
也许当时应该再做点什么。
从一开始我就该多做点什么。
当时正和久别重逢的小顾闲聊了几句，她看见我似乎很兴奋。我脸上依旧是习惯性的微笑，七分礼貌，三分勉强。现在想想，也许她之所以会如此吸引我，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她能够明白这种笑容吧。我们正说着话，她似乎很不舒服地发出呻吟。
小顾连忙扶着她走去旁边的空房间。而我默默地陪伴在侧，过道不窄，但三人一起走过还是稍显的有些勉强。于是我便稍微靠近她，一股特别的香水味钻进我的鼻子。这种气味很好闻，却有一种别样的魅力。我看着小顾把她放在沙发上，为她盖上外套，动作娴熟。
她好像睡着了，眉头没有刚才皱得厉害。她的睡脸少了分醒着的娇媚，倒有点像个孩子了。其实她本就像个孩子。我也是。
后来我才知道她那时候并没有睡，她也没有醉。也许她从未醉过吧。她只是为了执行任务而已。为了生存，为了任务，我们都不得不戴上一层层的面具。
小顾对她来说那么特殊，那她当时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目睹这一切的呢？是怎样，看着我亲手杀死她的？又是带着怎样的感情，原谅我的？
我欠她。
唉。
原来有关她的一点一滴，脑海里都那么清晰。
贰/子弹与酒
我看着小顾倒下。
这个柔柔弱弱却可爱的女孩子，这个认真的却呆呆的女孩子，这个——唯一一个在我醉酒以后贴心地给我盖上衣服，给我带来早饭的女孩子。这个虽然在特务科却单纯得像一朵白莲一样的女孩子。她是盛开在这片肮脏的血腥上的白莲。
她绝不应该就这样死了！还是死在这个她如此仰慕的学长手下！可我不能动手，我不能在当场一枪杀了那个肖途，我甚至要拦住别人动他。
小顾的仇，我要亲自来报。
很早之前我就知道了肖途。不管是从小顾口中她那么仰慕的优秀的学长，或是作为头等大汉奸被军统所注意。看他的第一眼，我觉得很特别。他身上有种说不出的魅力，也许正因为这样，我才会给他一次机会吧。
那天晚上，我看到他坐在吧台喝酒。一杯又一杯。烟雾缭绕。我朝着他走去，故意发出一声冷笑。
“想不到肖先生还有如此一面。”
我靠近他。他似乎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在这里叫住他。他转过头，我却看到一双湿润了的眼睛。那张坚毅的脸庞上有两道清晰的泪痕。
他竟然哭了。
那双灰蒙蒙的眼睛。混沌，迷茫。这种眼神我太清楚了。
“肖先生，酒吧这种寻欢作乐之地，你一个大男人，为何而哭啊。”
我忍不住靠近他，双手盖在他的肩膀上。宽厚的肩膀。第一次，我竟然生出了一种想要靠在上面的冲动。
他说他为故人流泪。
好一个故人。
我在他身旁坐下，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烟。尼古丁的芳香弥漫开来，我感觉紧绷的神经多少放松了下来。鬼使神差的，我竟然告诉了他我的真实想法。我实在受不了了，失去小顾的悲伤好像要冲破我的胸膛。那些堆积的话，我已经不想再压抑片刻。
枪抵住了他的腰，我看见他眼里闪过一抹错愕。我继续向他坦白这一切。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，但事实上，我必须这么做。
他真的是个沉着的人，就算被我拿枪指着，也丝毫看不出恐惧。这样确实适合像我们这样搞潜伏的生活呢。我不知道我是否笑出了声，毕竟我也不知我为何发笑。该作的解释已经说完了。我觉得嘴唇有一丝干涩。
“肖先生，只要我扣动扳机，一切就结束了。你的，我的，我们都该从这该死的噩梦中解脱。”
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，给我倒了杯酒。看着他递过来的这杯酒，我知道，我心里已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。
喝了他的酒，我留给了他一颗子弹。
那真是杯我喝过最难喝的酒。
TO BE CONTINUED
